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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的建築

本書反映了自70年代末期西方「後現代」思潮與台灣「鄉土」運動展開以來的思考。且建築的發展在最近這十幾年之間產生了巨大變化,這些變化也充分顯示世紀末文明走向的徬徨與覺醒;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作者嘗試透過建築的本質、歷史、設計等層面,梳理出建築、藝術與文化發展的線索。自序建築原本是一種「做」的事情,而不是「想」的道理,通常思考建築並不十分重要,也更沒有「思考的建築」存在。由於建築的實踐必須考量各種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外來因素的牽制,難得能夠自由自在地想像,在所有相關於藝術創作的領域,建築可能是最不容易實現的一支。黑格爾(Hegel)在十九世紀認為建築欠缺精神的內涵,視之為最低等而有待進化的原始藝術。事實上,十八世紀末在歐洲曾經出現過少數觀念性的建築家,包括皮拉尼西(Giambattista Piranesi)、布雷(Etienne-Louis Boullee)以及勒杜(Claude-Nicolas Ledoux)等人,他們不以蓋房子為主要目的,而專心投注在建築的思考與想像之中,特別開拓了建築的精神向度:反應出啟蒙運動時期民主自由思想在建築方面之開展,也是二十世紀現代建築興起之根本關鍵,影響後世十分深遠。在電影《建築師之腹》(The Belly of the Architect)中,導演格林納威(Peter Greenaway)曾細膩地追念布雷,並在片中不斷引用布雷所設計的「牛頓紀念堂」(Cenotaph to Newton)的意象;其外觀像一個巨大渾圓的球體座落在雙層的基座上,在內部穹頂上開有許多可以透光的小洞,能夠在白晝產生滿天星斗的夜空景象。由於布雷愛好純粹的幾何形體,推崇球體是完美的象徵,整個設計意在預示一個新時代的崇高理想,難怪晚近被稱為建築王國裏的哲學家的路易斯.康(Louis Kahn)斷言「布雷是什麼,則建築是什麼」。簡言之,建築與物質實踐的親近關係由來已久,而建築與精神思想發生密切關係卻是近代的事。目前台灣的建築顯然是物質肉慾壓倒精神性靈,如果我們能夠奮起思考建築,培養建築的思考,乃至興造「思考的建築」,也許可以逐步凝塑未來新建築的魂魄與現代性的基礎。這本文集收錄的文章大約跨越了十年左右的時間,在這十年間世界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個人思想也時有所猶豫,不過細心整理起來,在去蕪存菁之後,發現倒也自成體系,反應出自七0年代鄉土運動興起與西方後現代思潮滲入之後,從建築角度思考反省的切面。大體上,這些文章是在建築的設計、經驗與歷史中,理一理建築、藝術與文化發展的線索。我比較關心多樣的思考與異質的理論,也十分重視整體的觀念與規範的系統,同時特別認同一種創造性的實踐。全書章節與內文之安排分別集中於某些特定的主題,短篇與長文之間亦有某種內在之關聯,不過最後仍有待讀者主動地去發掘,創造性的實踐是在「曲解」與「悟道」之間進行。此外,本書之完成要感謝諸多師友與學生的幫助與鼓勵,在此謹誌謝忱。存有的異化當你收到我的通知,你就開始思考建築,也開始建築的思考,你的思考開始建築,我的建築開始思考。季鐵男這段寫在邀請函上的「建築——思考」挺有意思的。我之所以想去看,一方面是想要了解一下他所思考的建築是什麼意義下的建築;另方面,我則想了解一下台灣這些年來,建築界是怎樣來省思這個世界的。其實,在骨子裏,我之所以想去一探究竟,是因為長久以來,我就認為「建築」其實就是人們的「思考」,建築的表現正是人們經由語言來構組其思考。我一直以為不管「巴別塔」之指向邈遠的穹蒼,還是「四合院」之涵攝天地萬有,都足證人們想經由建築,重新宣示其自身的存在。思考之為思考,是以人們迎向世界、世界迎向人的觸動為起點的;便是這種觸動聯綴而成建築,建築也正是這種觸動構造成的語言。人們用語言來理解這個世界,來詮釋這個世界,同時也建築這個世界。更有趣的是,這個世界便通過一般我們所以為的「建築」,來顯現人們的理解與詮釋;並且讓人們在「世界——人」的相互迎向過程中,自由的去建築。換言之,所謂的「建築」並不止是一個實用性的住所或器用而已,它涉及對於這個世界的理解、詮釋、批判與建築。建築不只是其衍生的實用功能而已,建築之為建築,更有其「在其自己」的本來面目。我以為季鐵男的建築所宣示的正是「建築之在其自己」,這樣的宣示在當前的台灣,不管是建築界、文化界,還是思想界,是值得我們更進一步思考的。我以為「建築之在其自己」這樣的一個綱領,它具有兩重意思。其一,他可以作為康德式意義的理解,它指的是針對一切建築的「表象」,背後有一不可知的「事物自身」。其二,它可以作為現象學意義的理解,指的是:我們必須經由一種「剝極而復」的功夫,洞察事物的現象,讓現象自己呈現所謂的「本質」。顯然地,前者導向的是康德式的批判,這樣的批判正是一種重建,一種知識的建築之重建;後者導向的是現象學式的理解、詮釋與更進一步的批判,這樣的批判則來自於理解、詮釋所成的重建。前者著重的是純粹概念,或者說是作為建築認知範疇的擬塑;而後者著重的是導向豐富的歷史社會總體與廣大的生活世界。我以為季鐵男這次展出的「建築形式技術三論」即是前者,而「台灣空間寫實十論」則是後者,「中國建築觀念六論」則是想結合這兩者而有一嶄新的締造。順著以上所說,我們可以說季鐵男所宣示的有著「寫實」以及「觀念」兩個不同的維度。針對我們日常生活周遭所觸及的而言,他對於「存有」的態度宣示了一種「現實主義」(realism)的方式;但在「方法」的運用上,則宣示了一種「觀念論」(idealism)思考。現實主義來自於具體的生活感知,而觀念論則來自於中國傳統觀念的擬塑與運用。我直覺得他在「台灣空間寫實十論」中,有意要突顯台灣當前對於空間的存有態度。他一方面想要以縱面的時間序列來展開其變遷,另方面又企圖以橫面的空間展開來說明其為共時性的雜沓存在。顯然的,這兩種企圖在本質上是衝突的,季鐵男當明瞭這種衝突,而他之想要去克服這種衝突,雖然不見得能夠成功,但這樣的企圖心是強烈的,值得肯定。從傳統的和著泥土一起生長,轉化成人為的製造;時間性與空間性的交錯、彼此的錯置;文化的蛻去,文明的昇起,伴隨著另一類型的蠻荒;尖銳的刻劃只留下那難以挪動的、侷促的空間。一直處於核心的傳播、資訊,形成另一種嚴重的空間壟斷,它正是這個時代時空交錯的核心與支撐,嘈雜、喧囂、侷促、分隔、疏離、異化皆因它而起,卻也因它而有了支撐。我以為可以一句話來說,「存有的異化」。季鐵男看到了「存有的異化」,而且有意要去突破它;但也看到了他想突破的無力感,這無力感隱藏在詮釋、批判之後,泫然飲泣。顯然地,如果只是回到文化的原鄉,去發思古之幽情,這或許容易些,而且得到的喝采會多些。但這樣的一味回到原鄉,看起來好像是充滿著情感的浪子倦遊歸來,卻畢竟只是原鄉的鄉愁,極易成為心靈的安慰劑,極易流為與現實的疏隔與自欺。我以為季鐵男的可貴在於他不只對文化的原鄉發思古之幽情而已,他甚至也指出這種方式所隱含的自慰性格。如前所說,「台灣空間寫實十論」在存有的態度上,他採取的是「現實主義」,而在方法上,他運用的卻是「觀念論」。這也就是說,他通過了觀念論的手法來表達一現實的存有。接著,我想進一步指出的是:季鐵男想通過「中國建築觀念六論」來表達其世界觀,因為他現實主義的存有態度及觀念論的方法維向,都植基於這個世界觀。分別的來看,季鐵男在「建築形式技術三論」中,他通過中西建築理念原型的對比,存有的視野與角度,大體來說,應是成功的。但是,若我們把它和前面所說的「台灣空間寫實十論」以及他著意締造的一個嶄新的可能——「中國建築觀念六論」,放在一起來理解,卻發現他們的連結不夠緊密,甚至其間有不可彌補的斷裂在。但我想要說的是,與其深責於季鐵男,不如說這原是台灣當前建築上的一個事實。傳統與現實並不是連續的,而是割裂的;它不只是建築上的事實,更是整個文化生態的事實。倒是季鐵男有意要去克服這樣的事實,雖然,他的克服並未完全成功。再者,我一直以為中國傳統所謂「建築」,一方面有理體中心主義(logoscentralism)的傾向,而另方面則又有抗理體中心主義(antilogoscentralism)的傾向。換言之,它所著重的絕不只是一種「主體主義的思考」,而常常是另一種「場的思考」;它所著重的不是怎樣去把握這個世界,相反的,它所著重的是怎樣去渾融於天地山川之間。大體說來,季鐵男也看到了這些問題的重心所在;但我想要說的是,他仍然充滿著理體中心主義的傾向。就以他所創新的「中國建築觀念六論」來說,其中兩個大型的設計便充滿著「理體中心主義」的傾向。另者,展覽室三樓的裝置設計,雖然有意突破,但仍不免蛛絲馬跡的看到這種「理體中心主義」的傾向。或許,我們可以換個角度來想,「理體中心主義」原是「現代化」(modernization)背後的心源動力。以台灣當前的存在情境而言,現代化的追求仍是首要的課題之一,季鐵男的建築思考當然也受此影響。不過,我們還是可以看到季鐵男在這理體中心主義與抗理體中心主義間掙扎著。掙扎正是邁向另一個進境的起點,但願能看到他克服了存有的異化,而開啟嶄新的建築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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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鐵男1957年生於台北,遼寧錦西人,東海大學建築學士、美國耶魯大學建築碩士。曾任教美國東卡羅萊納大學藝術學院、紐約州立大學水牛城分校建築學院,現任東海大學建築系副教授,編著有《建築現象學導論》,獲獎有日本新建築國際競圖二等獎(1985)等,展覽有季鐵男建築展(1991)、作品中的時間性展(1991)等。頁數: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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