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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閑說 :中國世俗與中國小說

以一個超現實的新中國為號昭,當然凡有志和有熱情的中國人皆會趨之,理所當然,厚非者是事後諸葛亮,人人可做的。這個超現實,也是一種現代的意思,中國的頭腦們從晚清開始的一門心思,就是為迅速變中國為一個現代國家著急。凡事標明「現代」的一切觀念,都像車票,要搭「現代」這趟車,不買票是不能上的。「無為而無不為」我看是道家的精髓,「無為」是講在規律面前,只能無為,熱鐵別摸;可知道了規律,就能無不為,佚可以用鏟子,用夾子,總之你可以動熱鐵了,「無不為」。後來的讀書人專講「無為」,是為了解決自己的困境,只是越講越酸。我個人是喜歡孔子的,起碼喜歡他是個體力極好的人,我們現在開汽車,等於是在高速公路上坐沙發,超過兩個小時都有點累,孔子當年是乘牛車握軾木周遊列國,我是不敢和他握手的,一定會被捏痛。「一人得道,雞犬昇天」,都成仙了,仍要攜帶世俗,就好像我們看中國人搬進新樓,陽台上滿是舊居的實用破爛。不識字的中國老百姓也曉得「敬惜字紙」,以前有字的紙是要集中在一起燒掉的,類似一種儀式,字,是有神性的。記得聽張光直先生說中國文字的發生是為通人神,是縱向的,西方文字是為傳播,是橫向的。我想中國詩發生成熟得那麼早,而且詩的地位最高,與中國字的通神作用有關吧。這樣地對待文字,文字焉敢隨便變化?白西易講究自己的詩通俗易懂,傳說他做了詩要去念給不識字的婦女小孩聽,這簡直就把通俗做了檢驗一切的標準了。做詩自己做朋友看就是了,為什麼會引起生存競爭?看來唐朝的詩多商業行為的成分,不過商品質量非常高,偽劣品站不住腳。中文裡的頹廢,是先要有物質、文化的底子的,在這底子上沉溺,養成敏感乃至大廢不起,精緻到欲語無言,賞心悅目把玩終日卻涕泗忽至,《紅樓夢》的頹廢就是由此發展起來的,最後是「落了個白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可見原來並非是白茫茫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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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以《棋王》、《孩子王》、《樹王》小說作品,奠定文壇地位的阿城,誕生於一九四九年的北京。自一九八四年起發表創作,早年雖為知青文學的代表,而後風格更形開闊。陸續推出「遍地風流」、「新筆記小說」系列,以及電影劇本、評論、雜文等等。一九九二年獲義大利NONINO國際文學獎,並應邀旅居威尼斯兩個月,寫成《威尼斯日記》。一個人能歷得多少世俗?又能讀得多少小說?況且每一篇小說又有不同的讀法。好在人人如此,倒也可以放心來講。世俗裡的「世」,實在是大;世俗之大裡的「俗」,又是花樣百出。我因為喜歡這花樣百出,姑且來講一講看。阿城是當代華人小說家中的翹楚,八0年代以《棋王》等作品膾炙海內外,但他不只是個小說家,他的隨筆也極品;他運用中國文字己臻化境,可說是天生的文體家。除此之外,他也是一位生活家,獨特的生活經歷和犀利的觀察,使他對生活中的事事物物都充滿興味,並有獨到而幽默十足的見解。開本:32開頁數: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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