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帝凡‧坎佛 曾任《時代》（Times）雜誌記者、編輯達二十多年，文章經常出現在《時代》等美國重要雜誌上。著有《最後的帝國》（The Last Empire）、《夏日煙雲》（A Summer World）、《國際跳蚤市場》（The Internation Garage Sale）等六本著作。 譯者簡介張美惠 台大外文系畢，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肄業，曾獲「梁實秋文學獎」譯詩組佳作，譯有《德國短篇小說精選》及時報出版之《與時間有約》、《如何吹響領導的號角》、《新工作潮》、《EQ》、《全贏戰略》、《EQ測驗書》、《辯論高手》、《下個富翁就是你》等書 導讀：在巫術中看見自己 陳文玲（政治大學廣告系副教授） 卡通是一種巫術。孩子圍坐在電視機前熱切的傾身向前，他們的眼神定定的望向畫面深邃處，表情專注得彷彿已經以身相許。「哪怕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我對你的愛情永誌不渝。」孩子對卡通深情款款的說。 「卡通巫術說」所言不虛。一九一一年第一部卡通在電影院上映，就造成不小的震撼，「觀眾不知道這究竟是創舉或騙局」。那時候沒有人能夠想像：我們竟然可以讓沒有生命的東西動起來，而且動得栩栩如生。卡通先驅溫瑟．麥凱所製作的卡通經常是雜耍表演的一部份，銀幕上會動的恐龍是一個賣點，真人與卡通的密切配合更令觀眾目瞪口呆，每個人大概都不免心中狐疑自問：「真的假的？」打從一開始，卡通就是在魔幻神祕的煙霧籠罩下來到這個世間的，像巫術一樣享有神力，它的魅力就來自它的難以理解。 年紀漸長，新的玩具很快攫去孩子的注意力。卡通像青梅竹馬泛黃的相片，小心翼翼的珍藏在百寶盒底層。照片還是在，但是搬過家、道過再見之後，那人就從腦海的淺灘逐漸退潮，而後浪依然洶湧。 但卡通與兒時玩伴不同的是，米老鼠、卜派與頑皮豹不會長大。當我們年紀漸長，卡通的巫術也失去了效力，我們重新用世故的眼光審視它：「嗯，這玩意兒俗名『卡通』，學名『動畫』，用繪圖與科學的技術來使人類的想像起飛、實現人類的夢想，但是難逃商業的天羅地網。」 《畫夢的巨人》提供的就是這樣的眼光。在動畫的幻想世界裡，作者史帝凡．坎佛冷眼旁觀近乎絕情，一一讓讀者看見美國動畫產業的興衰與競爭。在各個動畫公司裡外，不乏藝術家與畫匠、資本家與繪畫勞工、頂尖的生意頭腦與註定要虧錢的敗家子……，在綜觀動畫產業史的同時，史帝凡．坎佛也沒有忽略在時代的巨流之中載沈載浮的那些人。確實是這些人的才華與愚蠢的總和，形塑了今天我們所看見的美國動畫。 即使是動畫的幻想世界裡，一切亦皆有所本。動畫是人畫出來的，即使它的成品再怎麼奇幻詭譎，技術上如何巧奪天工，它畢竟是人腦的產物，而人腦則是社會的產物。在《畫夢的巨人》書中，我們可以看見巨人所受的束縛、限制，不管巨人自己是否意識到。 最明顯的大概是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後，愛國、殺敵很快變成最具急迫性的主題，即使強調純潔夢幻的動畫世界也嗅得到煙硝味，迪士尼片廠甚至根本就被美軍規劃為「防禦指揮站」，軍火吉普車一起進駐。六○、七○年代興起的淨化運動更從立意良善的「反暴力」，演變為對創作自由的無窮盡干涉。 同時，美國社會裡各種族之間的深刻歧異，也向來非常「自然」的反映在動畫裡。紅極一時的黑色菲力貓粗魯、野蠻，與當時貶低黑人能力的社會偏見不謀而合，而無巧不巧的，菲力貓想追求的優雅小姐就是白貓。華納公司的卡通裡，「黑人一律是食人族或擦鞋童或愛吃西瓜愛聽爵士樂的傻瓜，義大利移民一律是帶著猴子拉手風琴的街頭藝人，中國人是洗衣店裡說話毫無內容的工人，墨西哥酒店裡必然到處是蟑螂。」在戰爭期間，日本人則化身為暴牙與和服，被英勇的動畫主角（如卜派）痛毆羞辱。除此之外，雖然作者並未多加著墨，但細心的讀者應該會發現「性別歧視」也是不可忽略的侷限，女性角色總是柔弱待救，男性對女性的支配與侵犯往往在動畫的趣味氣氛中被稀釋掉了。 透過史帝凡‧坎佛的筆，我們不只看見了會七十二變的孫悟空，更進一步看見了如來佛的手掌。動畫的「千變萬化」與「夢幻天堂」並非漫無止境，它的製造者仍然座落於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裡，我們的框架就是動畫的現實，我們的限制亦如實的反映在動畫裡。這時候，電視螢幕的聲光影像依然快速閃動，我們好像回到了那個面對電視如面對水晶球的童年，只是，這一次，我們在水晶球裡照見的是自己。 書摘 現代卡通的由來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前，人類共同懷著夢想：科技可以創造新的伊甸園。誰能說這個夢想太幼稚？人類所有古老的夢想至此已一一實現，鐵路與汽車徹底改變距離的意義，聲音透過以太（ether）無影無蹤傳遞千里，人類亙古的飛翔之夢也不再遙不可及。影像不再凝結在時間裡，在這個奇蹟不斷的時代，漫畫為何不能像攝影一樣移動？一九○九年，溫瑟‧麥凱看到兒子帶回來的手翻書，連續快速翻閱便可產生電視的效果，決定製作第一部動畫，這便是現代卡通影片的由來。 第一部用賽璐珞片的動畫 一九一六年，麥凱開始他最具野心的作品《路斯坦尼亞號沉沒記》，描寫一九一六年英國遊輪遭德國潛水艇擊沉的災難事件。這是他首度採用賽璐珞片，賽璐珞片上是動作部分的繪圖，固定的背景從後面透出來。麥凱設計一系列波浪，船出現的每一秒都需要十六張動畫，總計使用了二萬五千張賽璐珞片，耗時二十二個月才大功告成。 菲力貓行遍天下 奧圖‧麥斯瑪原是漫畫家，本想向電影界進軍，從畫佈景做起，環球影片的柯恩看他筆法不俗，建議他多畫一些製成短片，由環球影片提供資本。後來他幫《派拉蒙電影雜誌》畫了齣貓捉老鼠的短片，僅管故事結局悲慘，還是讓派拉蒙的高層主管大為激賞。第二部以相同主角的短片則建立了這系列卡通的滑稽風格，到第三部影片，這隻貓的形狀更能自由發揮，性格也逐漸成形，派拉蒙的老闆建議取名菲力貓（Felix），意指幸運貓。到一九二三年，一首《菲力貓走江湖》的怪歌登上英國排行榜，全世界的消費者都在瘋狂搶購菲力貓的手帕、玩具、瓷器，美國更有演員打扮成菲力貓的模樣學牠走路。 達菲鴨是嘲弄老闆的產物 李昂‧席勒辛格原從事默片字幕製作，並曾投資第一部有聲電影《爵士歌王》，這在當時算是冒極大的風險，因此華納兄弟對這點情一直念念不忘，後來華納答應幫從迪士尼自立門戶的動畫家發行片子，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席勒辛格當製作人。他後來成為華納重要的大將，所鬧的笑話更是流傳久遠。席勒辛格有咬字不清的毛病，最明顯的是他去跑馬場前會交待一句：「弟兄們，多想些消化（笑話）。」但沒有人敢當他的面笑出來。一九三七年，動畫家艾佛瑞創造出達菲鴨（Daffy Duck），希望設計比較特殊的配音，於是同仁建議模仿席勒辛格的口齒不清。試片前，為了避免被炒魷魚的尷尬，每個人都預先寫好辭呈。終於到了決定命運的那一天，老闆（席勒辛格）走進放映室，發出客氣的命令：「你們做了什麼爛片播來看看。」員工遵旨放映新的達菲鴨，終了燈光亮起，老闆跳起來，眼睛發亮環顧大家說：「我的老天，好好玩的聲音！你們怎麼想出來的？」 領世界上最爛的薪水做最棒的工作 迪士尼一部卡通的預算可以高達十萬美元，華納卻只有九千左右，其中還得先扣除製作人席勒辛格的利潤。這麼少的預算下要維持品質，唯一的方法是在繪製階段改正一切錯誤。華德‧迪士尼容許繪製人員實驗不同的作法，錯了再重拍，席勒辛格的下屬則是在繪圖階段就必須精密考慮所有因素，拍攝時不容一絲錯誤。也難怪席勒辛格能擁有遊艇，下面的人卻窮得付不出房租。動畫家恰克‧瓊斯說：「我們的主雇關係可以從下面簡單的對話一覽無遺，有一次我問他是否可以到他遊艇上作客，他以一貫的口氣回答：『我的船上不歡迎窮人。』當然我們的貧窮是他造成的，但他覺得這樣回答天經地義，奇怪的是我們也覺得有些道理。於是我們繼續工作，繼續過著窮困的日子，領世界上最爛的薪水做世界上最棒的工作。迪士尼也有一群人才，為了藝術在苦撐，我們則是每天十幾個小時嘻嘻哈哈的。我們從沒想到華納與迪士尼其實是同一行業。」 最後的作品絕不屬於任何單一個人 華納的動畫家布蘭克說：「我們沒有一般公司部門彼此競爭的關係，那種團結一體的精神是華納之所以成功的重要因素，最後的作品絕不屬於任何單一個人可以獨享。」這批動畫家之所以能合作無間系源於對同一份工作的熱愛和對同一個敵人的厭惡。這個敵人雷‧凱茲是製作人的連襟，理論上負責財務，偏偏他把自己當成了總督察，常喜歡突襲動畫家們工作的地方「蟻樓」，看看這些創意人是怎麼討生活的。那些工作人員可不像一般上班族，長官來時故作忙碌狀。他們特請一位動畫家擔任哨兵，知道凱茲來了，每個人都故作悠閒，彷彿下午茶時間還沒完。但幾個小時後凱茲會再突襲檢查一次，動畫家恰克‧瓊斯回憶說：「他打開門，發現兩個小時前在擦鞋的那個還在擦鞋，喝可樂的還在喝同一罐可樂，看報紙的還在看同一頁報紙。他那一臉困惑的表情教人沒齒難忘。」 【
來源: i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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